黎奉行

【茂酒窝】黄泉路上

   
    分级：PG-13
   
    酒窝企解禁公开
   
   
  
   
    “你还好吗？”
   
    意识是混沌的，感知是混沌的。影山茂夫张了张嘴，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肌肉牵动的感觉。
   
    “嘿，听得见我在说什么吗，还能说话吗。”那声音停顿了一会，然后稍微有些懊恼叹了一口气。“喂喂，”他又开了口。“是不是感觉很奇怪？没关系，你睁开眼睛就好了…嗯，就像平常那样？说起来平常是什么样啊。”
   
    那声音，茂夫想，那声音。那声音是普普通通的，带着一点的漫不经心。听起来好像是随处可见的成年人，却又有着独特而易于辨识的音色。自己对于声音的任何记忆都寡淡而稀少，但不知为何现在的这个听起来总有些熟悉。
   
    “这种事情先不去管它了…诶，怎么也先睁开眼说句话吧。”男人仍旧在那边絮絮叨叨。“真是奇怪啊，不过常识外也是理所应当的。毕竟这才，第几天来着。”
   
    抓住他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。伸出手、抓住他，别再放手了，别再放弃了。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将一切把握在力所能及的地方，而不是选择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泣。
   
    “啊啊，几天就几天吧。不过你怎么还不起来，这适应期有些…”
    话语戛然而止。影山茂夫终于睁开眼睛，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人——他有着漆黑的头发，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。而这衬得脸颊两侧的红晕愈发明显，好似夜空中悬挂着的启明灯。
    “你…”男人眨了眨眼，不知道怎么接一般止住了话头。而茂夫只是看了一眼以后便低下了头，厚重的刘海挡在面前。
    “这是哪里？”他的声音因为不适应而变得有些虚浮。“你是谁？”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 “本大爷是死神小酒窝，负责这一片的灵魂收割与游魂唤醒。”和少年并排走在一片荒芜的空间，小酒窝悄悄斜眼看了对方一眼。“你因为没有死亡记忆，所以目前还不能妄下判断…”
    太奇怪了，他想。身边的这个男孩，明明得知了自己可能不在人世却仍旧是如此的平静，平静的不像是一个孩子。
    “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？”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。
    对方摇了摇头。
    “这就有些麻烦了。”无奈转过脸去，小酒窝没有注意到少年一瞬间瞥向他的眼神。“如果能够有什么线索就好…”说到一半发现对方没有跟上来，他疑惑的回过头去。“怎么？”
    少年沉默着，向前迈几步与小酒窝齐平。“接下来要去哪里？”他问，头仍然低垂着，冷漠平静得好似只是在讨论晚饭该吃什么。小酒窝闻言也有一些不知所措，一时语塞所以只能伸手挠了挠脖子。“这个吗…本大爷也是第一次遇到，所以不大清楚。”
    他想了想。“但至少能确定你是…嗯，调味市的。所以去那里找一找回忆如何？” 说完又开始皱眉。“嘛，谁知道有没有用。”
    “那就这样。”男孩却用醒来之后最快的速度接上了话头。“然后怎么走？”
    没反应过来的小酒窝愣了愣，显然没想到得到回答会这么迅速。直到与黑白分明的眼瞳对上后，他才突然想起来一般伸出手。
    “拉住我的手，”他说，身边卷起了风。“我带你去。”
    少年向着他伸手，握住后攥紧了手掌。
    “闭上眼睛，放空心灵。这样你的直觉可以更好的起作用，我们抵达的地点也会更准确。”
    周身被黑暗吞噬，视觉也被剥夺很显然会让人恐慌。但握住自己的手是平稳的，小酒窝甚至从中感觉到了力量。空间开始变幻、模糊，渐渐有了最初的形态。他也闭上眼，直到强光穿透眼睑。再睁眼时面前的一切都有了变化，四周竖起民居，脚下的平板空间也变成了水泥路面。
    “是这里吗。”他轻声嘀咕，不想得到轻轻的一句“嗯”作为回答。惊讶转过视线，锅盖头的少年已然抬起了头。“你想起什么了吗？”他赶忙问，得到的是别开的脑袋和抬起的胳膊。
    “那里，”男孩指着房屋开口。“是我的家。”
    手指的方向是一幢二层楼的民居，装潢朴素且常见。小酒窝远远的望了望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。“要不要去看看？”他说，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到了房屋的门前。状况外的情形让他不由得呆滞几秒，而在重组语言的时候大门被从内部推开。两个身高相仿的男孩就这么走过他们面前。
    觉得非常眼熟的小酒窝把两人反复观察几遍，忽然转过头看向身侧直立的男孩。
    “怎么了。”男孩平静回望，这让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。 “那是你吧？”疑问出口后却没得到什么答案，因为对方只是停顿几秒便移开视线。“我和他很像吗。”那语气依旧没有什么变化，压根感受不到任何的彷徨亦或是喜悦。
    “不仅仅是很像的问题。”小酒窝皱眉。“你们的发型甚至都没有区别…就连脸型也非常相似。”他顿了顿，稍微带一点希望的问道。“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？”
    “小酒窝还有过去的记忆吗。”男孩突然发问，又一次无视掉了他的话。“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死神。”
    “哈？你直接问这种问题本大爷也…”
    “为什么要自称本大爷。”
    “…”
    一时语塞，小酒窝支支吾吾了好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。“哪有这么多为什么。”他最后只得纠正。“现在的问题是你，小朋友。”
    “我不是小朋友。”
    “现在你就是小朋友。”他有些恼了，语气不由得变得严厉。“在这里自说自话，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没有死亡你的父母究竟会多着急，而且你还有一个弟弟…”他望回去，两个孩子早就不知踪影。“他们会多心痛，你懂吗。”
    男孩由一次低下头去。“死神也会关心人吗。”他问，声音轻飘飘的。“这并不属于你们的利益范畴。”
    “这与利益无关。”小酒窝说，迟疑了一瞬间。“爷…其实你是本大爷第一次说上话的灵魂。”他叹口气闭上眼睛。“这听起来很奇怪不是吗，但事实就是这样。所以本大爷才会不清楚你究竟属于什么现象，也回答不了你的问题。”
    男孩没说话。
   
    景象又一次转移，刚刚的两个孩子又一次出现在眼前。他们就站在那里，看着大一点的孩子运用超能力，将水变成一个球，把铁勺掰弯，像软面条一样拨动铁栏杆。他的动作是笨拙的，甚至不如激发出的超能力一样有活力。但那眼睛是亮着的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。
    “把我们的钱还回来！”
    “律！”
    大脑撞击，失控。上一秒还懦弱着的男孩一瞬间爆发，强势的能力席卷整个小巷。尖叫、呐喊，一切都变得失真，最后只剩下一对空洞煞白的眼瞳。他变成了一个杀神，手指向一切阻碍的，并将其全部湮灭。眼中的光芒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残酷。
    “哥哥…”
    虚弱的呼唤自不远处传来，声音细微却瞬间动摇了男孩的意志。狂暴的精神很明显的得到了安抚，他踉跄着向声音的方向走去。接下来的情形又变得模糊，时间跳跃的跨度增大，最后停留在小学的求助上。
    他推开了一扇门，找到了一位师父。
    生活稳定下来，烦恼的快被淡忘。少年步入初中，一切平静而美好。直到那一天，直到那一天有一个人拦住了他，看不见的脸上笼罩的是微笑的面具。
    “会变得受欢迎哦，”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。
    “我要去。”
   
    “…啊。”
    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开了个口，裹挟着某种强烈的渴望席卷心头。小酒窝感觉自己的大脑失了真、无法思考，仅仅保持最基础的运转便用光了所有力气。身形没有任何变化，却也无法移动，只是像个木桩一样杵在原地。他第一次低下头去观察自己的双手，它们是透明的，手腕处的袖口是黑色的。
   
    “小酒窝大人！”
    景象仍在继续，扮相浮夸的男人登上了舞台。他鼓吹着笑容的好处，手舞足蹈得像一个小丑。面具下的容貌也的确符合此类设定——张开手臂的中年男人笑的双眼都眯起来，泛着油光的脸颊上深红色的酒窝显得异常刺眼。“很好，大家的笑容都很完美呢。”这样说着，眼睛转向无动于衷的少年。“他是谁？”
    “也要看看气氛啊。”
   
    “你…”
    小酒窝眨了眨眼，开口后又如同不知道如何继续一般闭上了嘴。沉默许久，最后他还是悻悻的叹一口气。
    “连本大爷都能骗，长大不少啊，阿茂酱。”
   
    这么说着，面前的场景变得支离破碎。他们来到了巨大枝条缠绕的神树内部，一切犹如飓风刮过般残破不堪，处处散落着形态各异的残枝，堆砌出一个厚厚的堡。
    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动了动。
   
    “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，”茂夫沉默些许，随后继续道。“除了你身为小酒窝的那个标志。”
    “是这样吗。”小酒窝低头去看两人并在一起的手臂。“嘛，这也怪不得本大爷，毕竟你是最好用的一个躯壳不是吗。”
    “你让我忘记了一切。”
    “啊啊啊，这种事就原谅本大爷吧。”伸手揽过身边的人，他转过身去把整个身体抱在怀里。“没有谁是神，这已经是极限了。”
    “你的话有些多，小酒窝。”
    “嗯，有多过那个欺诈师吗？”他笑出声来。“没有的话就不能算数哦，毕竟本大爷一直都很活泼的。”
    “恶灵也会死吗。”
    “恶灵也会死啊。”
    眼泪突然抑制不住，影山茂夫在伸手回抱的同时将脸埋在对方肩膀上。“都给弄湿了。”那声音抱怨着，却没有松开手。“本大爷不知道你又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，但能搞成这样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。”他顿了顿，手掌抚摸上茂夫的发顶。“但是你还是可以解决的不是吗，这么长的路走下来，我们都在你身边。”
    “没有人的，”男孩哽咽着。“这一次不可能有人的，我伤害了大家，伤害了所有人。”
    小酒窝偏头思考许久，最后把整个人拉开一拳头捶在他胸口。“虽然不清楚你究竟遭遇了什么，”他说着露出笑容。“本大爷可是很确定的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伤害而放手。这个时候他们应当都在坚持吧，哪怕你变成了多可怕的样子。”
    “再多相信自己一点如何，就像那时候相信本大爷一样。”
   
    残骸爆开，绿色的人影艰难的爬了出来。他的脸缺失了一半，肩膀一侧至另一侧的胯部留下的是一个并不整齐的缺口。但那人还是在笑。朱红色的酒窝不再圆整，而是像冰淇淋一样融化，与绿色混杂在一起。但他还是在笑。
    “再见了。”喃喃着，眼睛缓缓阖上。
   
    “小酒窝…”茂夫想说什么，却被一只手堵住了话语。“现在重要的不是这里，而是你还存在着的同伴们。他们更值得现在花时间去珍惜，而本大爷…”小酒窝笑了笑。“你总会再见到的。”
    空间裂开了一个口，巨大的吸力让人无法抵抗。视线开始模糊，最后眼中的只剩下了灰暗的底色。一个声音遥遥传来，是温柔的、平淡的声音。
    “好好生活啊，阿茂酱。”他说，音量逐渐小到再也捕捉不到。
    “还有，谢谢你。”
   
    影山茂夫睁开了眼睛。
    天空是灰色的，雾一般的空气覆盖整个城市。面前的一切都是残破的：房屋是残破的，马路是残破的，人行道是残破的。整条街空荡荡的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人类的生气。他捂住发疼的脑袋，紧紧闭上眼睛。
    自己怎么了？他想。小酒窝，对，那是小酒窝…而在那之前他…
    “mob君？”
    一句话把人拉回现实。茂夫抬头，四周仍旧是空荡荡的。没有其他人在，他想。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了。
    而站在面前的，那个在狂风飞舞中直立的人影是…
    “小蕾。”他道出对方的名字，声音轻的有些不可思议。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
    END.